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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敬梦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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柴炎回学校宿舍简单收拾了点衣服和洗漱用品,搬进了俱乐部给他安排的员工宿舍里。

俱乐部里的作息时间很规律,和大部分上班族一样,每周上六天班,每天八个小时,早九晚五。

正逢暑假期间,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把孩子送进俱乐部里学习足球特长,最开始柴炎所在的小学足球组哪怕男生女生加在一起,也不超过三十个人,几天后便发展成了将近五十人。

带小学足球组的教练姓彭,是个30多岁的方正国字脸男人,常年接触体育让他保持着良好的健身习惯,不仅看不见中年男性的油腻发福,还很有精气神。

为了避免上次因为抢占足球场而发生冲突的情况再次发生,带队的彭教练下了明令,每个队伍只能在规定时间内上场踢球,其余时间只能去场外空闲的地方练球或者做做热身运动。

十一二岁的一群半大孩童,不管平时再有个性,只要彭教练把态度摆得够严厉,气势摆得够足,他们就是不想听话也不得不听话。

柴炎白天一整天都在陪同小朋友们练球,他们上场他就在遮阳伞下拿着纸笔记录实时情况,谁表现突出进了几个球,谁速度最慢有待加强……

柴炎几乎是一边看球一边记录,眼睛和手同时无缝干活。

午休时分,柴炎买了两个馒头回到员工休息室。

足球场的员工休息室是个被俱乐部遗忘的老旧平板房,没什么娱乐实施,连空调都没有,只有一台脱了漆的落地电风扇咿咿呀呀地转动扇叶,勉强给屋子里降了点热气。

场馆大爷坐在打着补丁的老沙发上,两腿搁在茶几上晃晃悠悠。

场馆大爷哼着小曲儿玩着联机斗地主,茶几上摆着刚点的便宜外卖,美其名曰赢一局就奖励自己一口宫保鸡丁,输一局就惩罚自己一口红烧肉。

柴炎解决完两个馒头,打算戴上耳塞睡个午觉。

然而他眼睛不经意一瞥,发现有个小家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徘徊,手里拿着个白色塑料袋,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。

估计是想进,又怕打扰到里面人的午休时间。

“方糖糖。”柴炎叫出她名字,“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,你怎么没有回家吃午饭?”

方糖糖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,鼓了鼓嘴,索性直接进来,把手上的塑料袋递给他:“陪练哥哥,这是给你的,作为你昨天帮我在刘虎妈妈面前解围的感谢。”

方糖糖早上见到柴炎还习惯性地叫那扯淡的“黑美人哥哥”,柴炎听到一次就冷下脸纠正她一次。

他至少纠正了她不下十遍。

以至于最后柴炎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脸色,方糖糖才终于识时务地慢吞吞改口。

柴炎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,又问了一遍:“现在是中午,你为什么没有回家吃饭?”

方糖糖:“我家离俱乐部太远了,保姆阿姨给我准备了装午饭的保温桶,我中午都在俱乐部里的餐厅和朋友们一起吃的。”

柴炎半蹲在她身前,看向她手中半透明的塑料袋:“你提的什么东西?”

方糖糖有些拘谨地把袋子打开,拿出里头的几个药盒递给他。

“治白内障的药,送给你的。”

柴炎盯着她不大的小手上抓着的瓶瓶罐罐,默了一会儿,问:“谁和你说的我有白内障?”

方糖糖老实回答:“我哥哥,昨天回家后他和我聊起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方糖糖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门:“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笑。”

“……”

柴炎:“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笑吗?”

方糖糖义愤填膺:“当然是我哥哥缺德了,嘲笑身患疾病的病人,毫无同情心,我简直耻于和他为伍!”

柴炎头一次知道无语凝噎是什么滋味。

方糖糖又说:“不管怎么说,关于陪练哥哥你有白内障这件事,我哥说这是你亲口告诉他的,那我觉得应该就是真的,并且你可能还在暗示他想让他帮助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方糖糖见他抿着嘴唇,当他是默认,把药袋塞进他手里,安慰道:“没事的陪练哥哥,我上网查了一下,你这么年轻,只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,还是有通过手术痊愈的可能的。”

方糖糖热情地向他展示自己乐于助人的心,不仅带了在药店买的缓解白内障的药。

还带了脑白金、中老年补眼鱼肝油、美利坚进口大人参……等一系列贵重保健品。

柴炎盯着手里这堆乱七八糟的药和补品,揉了揉额角。

虽然他很想站起来当场丢进垃圾桶,但看了眼方糖糖期待的小眼神,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。

一个谎言如果不尽快解释清楚,以后可能得用十个谎言来一次次找补。

柴炎没那个闲情把时间浪费在忽悠小孩上。

他说:“首先谢谢你的好意,其次我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,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。”

方糖糖震惊:“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?”

柴炎把堆成小山一样的药盒和补品还给方糖糖,语气不容辩驳:“对,你有意见?”

“没,我没意见。”方糖糖忙不迭摆手,“陪练哥哥身体健康了,我高兴还来不及,怎么会有意见?”

柴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说:“已经十二点半了,我每天十二点半到一点都会习惯性睡午觉。”

虽然顾及到小孩面子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。

但赶客意思就差写脸上了。

方糖糖当然听得懂,拉着这位刚刚“痊愈”的陪练哥哥再关照了几句后,非常懂事地挥手离开。

柴炎想到什么,叫住她。

方糖糖茫然回头。

柴炎抬了抬下巴,眼睛里尽是轻蔑:“如果以后你哥再向你叽歪关于我的任何事情,你都不用听也不用理,只需要回他一句话。”

“让他直接来俱乐部找我,我来教他怎么闭嘴。”

……

下午烈阳更盛,光是站在大太阳下流的汗就跟洗热水澡似的,彭教练安排柴炎带着孩子们去阴凉区域进行颠球练习。

就像游泳之于潜水员,飞翔之于雄鹰,颠球是足球运动中最基本的技能。

彭教练:“刘虎同学你怎么回事,一分钟才颠了十个,你最近训练的时候是不是天天都在偷懒?”

刘虎撅起嘴:“我没有,我中午吃了两个汉堡,现在有点撑,不在状态而已。”

刘虎家里和日落城有些鸡毛蒜皮的商业合作,仗着这层关系,他连狡辩都狡辩得理直气壮。

彭教练眉头拧成了川字。

这种在足球上没有一点天赋的小孩,不过是来懒懒散散地混个乐子,在他们看来脚下的球和那些三分钟热度的玩具游戏机没有半点区别。

他们学什么都不会长情,等过了这个暑假,对足球的兴趣耗光了,便拍拍屁股走人。

反正家里有的是钱,足够他们在新鲜的爱好上挑挑拣拣,然后随意丢弃。

虽然彭教练早就见怪不怪,但足球毕竟是他一生的职业。

这种职业被看轻被冒犯的感觉,还是多少令这位教练感到不快。

彭教练指了指正在指导女生组颠球的柴炎:“去陪练那儿,让他带你练练正确的颠球方式。”

因为上次和方糖糖的事儿,刘虎对这半路杀出来指控他的年轻陪练没什么好印象,想都没想就拒绝。

“我不去。”

“刘虎。”彭教练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。

刘虎壮着胆子,依旧梗着脑袋忤逆道:“那陪练一看就不是什么专业的,没准踢得比我还烂,我凭什么要去?”

彭教练被这小子又菜又眼高手低的态度气笑了:“人家趴你耳边和你说的他不是专业的?还是你真的以为全天下能找出几个踢得比你还惨不忍睹的?”

毕竟是牛高马大的成年男性,彭教练严肃时的威严还是把刘虎吓得一噎。

刘虎用脚踹了下足球,抱怨道:“我在我妈手机上见过,他身上穿的是淘宝上二十多块的清仓T恤,鞋也是特别便宜的板鞋,他要真是什么专业的,怎么可能还在这儿混成个穷酸小陪练,早去踢职业球赛了。”

彭教练没听清:“刘虎你嘀嘀咕咕什么呢?”

“没什么,我肚子有点涨,教练我去上个厕所。”刘虎把足球踢开,随手拉过一个同伴跑了。

彭教练叹了口气,一抬眼,看见柴炎向他走来。

柴炎给了他一瓶冰水,顺便讲述训练情况:“女生组那边颠得还不错,有几个像方糖糖这样的女生,能在一分钟内颠到三十多个。”

彭教练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,说:“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,已经不错了,更何况是女孩子。”

彭教练说道:“我要求给他们的合格指标,男生一分钟内能连续颠三十个,女生二十个就行了。”

柴炎微微蹙眉:“如果是我的话,我会要求女生和男生都颠到三十个。”

彭教练略一扬眉:“为什么?”

柴炎:“虽然训练程度上只是十个球的区别,但大家都是踢球的,不会不知道平时的训练强弱会直接映射到正式的比赛当中。”

“当习惯了认为女孩就一定比男孩弱,就一定在表现上会时时差一截时,那反而成了另一种歧视。”

柴炎说:“钢铁玫瑰可从不生长于温室当中。”

彭教练愣了下,他认真思考了几秒,旋即拍着柴炎的肩膀大笑:“你说得对,是我草率了,怪我这么多年在认知上都养成习惯了,一会儿我再重新给他们制定颠球合格线。”

柴炎平淡道:“只是我这么认为而已,教练你有自己的节奏,没必要一定认同我。”

“可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。”彭教练爽快地笑了下,随口说道,“你应该已经成年了吧。”

柴炎没正面回答:“怎么了?”

彭教练问:“读大学了?”

“快了。”柴炎玩了点文字游戏。

这个快既可以指正好高中毕业即将读大学,也可以指还有一年才毕业进入大学。

俱乐部虽然招暑假工,但毕竟是正规单位,不收未成年。柴炎在外得尽可能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年纪。

幸好彭教练也没多追问,东一茬西一茬地闲聊:“你球踢了几年,虽然没看见过你正式踢球,但感觉你练颠球很厉害啊。”

一般来说已经成年的足球运动员,在风速正常的情况下,一分钟都能颠到五十个以上,一百个以上叫优秀,说明基本功非常非常扎实。

彭教练大概能颠八十多个,但他刚才给柴炎计数了一下,柴炎能达到惊人的一百一十多个。

不仅快,还相当地稳。

脚尖脚后跟,肩膀和脑门都像长了眼睛一样能稳稳接住球,四肢肌肉灵活,底盘结实。

这还是在没有穿专业球鞋,没有戴专业护具的前提下。

要么天赋异禀,要么从小就接受了长期持久的训练,不然不可能有柴炎的效果。

仿佛他天生就是为掌控足球而生的一样。

柴炎认真想了一下:“踢了有五年吧。”

从初中三年到现在的高二。

未来或许还会是一辈子。

“才五年?”思想先入为主的彭教练忍不住替他惋惜。

彭教练捏了下这少年短袖下健康紧实的小麦色臂膀,说:“就凭你这身体条件,要是能从小练起,现在十有八九能当一个不错的球员了。”

柴炎不动声色地移了移,逃离彭教练对他胳膊肘子的毒爪。

可能是柴炎生理上受到了性格的影响,他从内到外都是一个质地冷硬的人,不仅心理上很难和外人建立亲密关系,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也都很抗拒和别人接触。

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,过于亲近的肢体触碰总会让他浑身不适应。

大概是看到了这些青春鲜嫩的年轻人,彭教练情不自禁回想到了自个那已经逝去的青春。

他起了兴致,主动聊起自己以前学球的过往。

“十几年前我还在荔阳体育大学读书的时候,我可是我们学校的足球队大队长兼主力前锋,那会儿虽然没什么通讯设备,但我都不用特意打听,我就知道我的名字传的有多远,那叫一个风光无限。”

彭教练在说起往事时忍不住笑得畅快,可柴炎清楚地看见他笑容里的快乐逐渐被落寞取代。

“可惜啊,大概在我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,我参加了一场职业联赛,在比赛中受了很严重的伤,左腿膝盖创伤性骨折,打着石膏耗了两年多才慢慢好转。”

“运动员的巅峰期就那么几年,那次受伤基本断送了我的足球生涯,我再也没法以运动员的身份回到足球场上。”

柴炎不知道该说什么,他并不是擅长安慰人的性子,何况他和彭教练也没认识多久。

他并不认为以彭教练现在的年纪和阅历,会需要这几句没有屁用的宽慰场面话。

此时此刻的两人更像是没有年龄代沟的普通朋友,旁人的故事柴炎不便发表意见,只需要做好一个安静的聆听者。

彭教练倚着栏杆,仰头望着蓝天:“做运动员哪有不受伤的,不过是受伤程度不同,而我恰好是最倒霉的那个罢了。”

“这么多年我也认了,在俱乐部里本本分分地当好一个边缘教练就行,既然创造不了什么辉煌,和家人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也挺好的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听者和讲述者都沉默了很久。

柴炎看向他:“所以你后悔过吗?”

后悔自己曾经踏上体育这条风险性过高的道路吗?

或者后悔当年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了前途不稳定的体育事业上?

如果没有选择足球,或许可以在少年时代老老实实地走高考路子,按照父母的意愿选择一个稳当的专业,毕业后可能做教师,可能做公务员,做程序员。

但无论做什么,都一定比天天汗水淋漓地搞体育强。

更别提搞体育除了成绩顶尖的那批人外,其实很难再有优质的出路,大多数人都只能吃青春饭,等到年纪上来了体力和精力上限到顶,只能归于平庸,去学校或者俱乐部当个籍籍无名的小教练。

高投入,高风险,却低收入低回报的东西,只有傻子才会去干。

所以——

你认为这一切真的都值得吗?

“当然值得,我从来没有后悔过。”彭教练像是讶异于柴炎问出的问题,“就算时光重来一百遍,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踏上足球的道路。”

彭教练告诉他,他只是遗憾没有在当年的比赛中规避受伤,但可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年少时期的所有选择。

他曾为自己努力地活过,奋斗过。

甚至因为对运动的热爱,他有着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活力四溢的青春。

虽然在距离梦想一步之遥的时候,因为不可抗力的外界因素而失败了,但这不代表这其中的过程是没有意义的。

能够在自己最美好的少年时代里,鲜活而热烈地追逐过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,那简直是世界上最浪漫不过的事情。

人至中年的成年人这么认为,正值芳华的少年人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
柴炎举起手上的矿泉水瓶,和彭教练用最简单的仪式碰了下杯。

——致敬所有不自量力的梦想。

也致敬那因梦想而美丽盛大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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