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07-02,已回收,恭喜你,已完成两个世界任务。”
意识渐渐回拢,许彦泽呆愣着躺在舱中,直到感觉脸颊上有些痒痒的才抬起手去摸,是透明的水渍。
强烈的不甘和不舍快要把他冲垮,尤其是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,许彦泽侧躺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,掉在手背上。
他再次去摸右手的无名指,同样是什么都没有,他举起手看看,是真的什么都没有。
“我已经完成两个世界的任务了?”许彦泽鼻音有些重,但声线却有种诡异的平静。“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,说完成就完成,要是说不完成我也不知道。”
空间内突然传来一声嗤笑,然后是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哎哟声,充满戏谑。
“下一句就是所以能不能保留你小世界的记忆?”许彦泽能确认系统播报的声音不一样了,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换成人了。
“宝贝,别这么搞笑。你这还没怎么样呢,眼泪快把自己淹了,要是留了记忆你直接就废了。”
他说完,隐约有一声低咳,那声音更低,似乎有些不悦。而后他切了一声,又继续说道。
“所以明白了吗?任务者,这是为你好。”这次他特意将任务者这三个字咬重了。
“再说了,你现在小命攥我手上呢,你谈什么都没用,给我好好干活。干好了就把记忆还给你,运气好还能被释放。”
许彦泽越听眉头越皱,这个系统的声音……
“放出去继续做任务?”许彦泽莫名放松了下来,翻了个白眼。
“总比死了强。”
许彦泽看着从上方悬下来连接他后颈的数据线,手指戳一下晃了一下,要是能顺着这根线爬上去会看到什么?
“给你三十分钟休息会,结束了就抓紧时间去干活。”
许彦泽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倒计时,鲜红跳动的数字让他立刻闭上眼睛转头,够缺德的,也太刺眼了。
“看我干什么?”
深棕的微卷发被他在头顶上扎起一个揪,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,一双狐狸眼笑着真是顾盼生辉,不会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,只觉得灵动狡黠。
“尹索诃,以毒攻毒这个馊主意是你提的,现在七号主系统意识彻底陷入沉睡了。你本事挺大,越帮越忙。”
他靠在椅子上,支着头转着椅子晃来晃去,右手无名指上黑底红色花纹的戒指紧箍住他的指根。
“那你之前商讨的时候怎么连个屁都蹦不出来,现在怎么?屁股刚长好?”
他说完,面前的五个悬浮着的电子眼都静了一下,被他纯辱骂的沟通方式噎到了。
“很好,看来大家都非常支持我从现在开始全权接管,又是同事们互相友爱的一天呢。”他突然放下了吊儿郎当支着头的手,笑着一拍手,语气温柔。
“如果你们不满。”他站起身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悬浮电子眼,眯着眼睛笑了一下,露出了虎牙。
“那就去和庄聿怀告状啊。”
“找了个上级结婚说话就是硬气。”
标着一号的电子眼传出一道笑着揶揄的声音,它上下晃了一下。“我没什么意见,索诃都接手了,我们就等着看结果就好。”
说完就消失了,一边的四号也上下动了一下,撂下一句“同上”就消失了。二号那边飘出来一句很小声的“索诃你加油。”立刻光速下线。
尹索诃抱着手臂扫向五号、六号,脸上笑眯眯的,出手快得令人咋舌,直接捏住了五号电子眼。
“就你有意见?小嘴挺会说。”
六号一句话没说,光速消失。尹索诃收紧手指,银白色的球体已经被捏出一个坑,刺啦刺啦地往外呲电花。
“咳咳。”
尹索诃不耐烦地松了手,顺手往地上一砸,而后抬头:“咳这么多声,看来要死了?”
那个声音低声笑了两下,低沉又有种很舒服的感觉,让人耳热。“索诃,别做太过。”语气轻叹没有责怪的意思,反倒有点纵容兜底的意思。
“庄聿怀,我什么时候和你结婚了?”尹索诃抱着手臂靠坐在身后的会议圆桌上,脸色有些阴沉。
说完庄聿怀也不回答他,尹索诃伸出右手试着把指环拽下,却怎么都没办法,他连把手指切掉的方法都试过了,浸入修复液后指环跟随着手指再次复原。
“对不起,我设定好了,就算是我也不能取下。”他话说的客气,语气也是哄爱人的温柔,还颇有点黏黏糊糊的,只是尹索诃脸却白了一下。
“算你狠。”尹索诃看着黑色指环上红色的花体英文“My destiny”,最后换了张笑脸。
“老公,我这边还要忙,这两天都不回去了。再见,拜拜,不送你了。”
说完脸上虚伪的笑容立刻消失,伸手调出权限,蓝光扫过他的瞳孔,一道暗门开启。
他走到巨大的睡眠舱边,里面是沉睡着的07,两团蓝色的光晕贴着另一边的墙壁,从这里看能清楚看到隔壁纯白空间内皱着眉头的许彦泽。
“你不是不明白,只是不能明白。”尹索诃伸手抓来两团光晕,揉吧揉吧给弄成一团。“你不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,就对那个机械一般的自己这么自信吗?”
“那让我看看,你们能不能给我惊喜。”
尹索诃坐到睡眠舱上,随手把光晕扔了出去,右眼闪过数据流。
同一时间,许彦泽被刺耳的嘀嘀声唤醒,还没睁开眼,后颈的数据线一紧,意识昏沉了下去。
尹索诃扫了一眼07的睡眠舱,左上角灰色的屏幕亮起了蓝光,又看向对面皱着眉头昏过去的许彦泽。
“正在载入07-03:贪吝”
*
小观澜建在半山腰边,环山的路蜿蜒平整,没多少坡度,满足了豪宅要的私密又方便来往。孔家家底没法跟几个显贵的比,但这宅子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好。
盛夏里,小观澜这里听不见什么蝉鸣,都是远远的只能听见个大概,这里一路走过来只能听见花叶摩擦的声响,还有水流的声音,两旁的绿植看得出找人设计过的。
“哟,瞧瞧,王少可算是驾临了。”
王之砚抬头望过去,身边的下人却愣神没及时抬高遮阳伞。他伸手按了一下伞柄,看见个穿红裙的贵妇人站在宅子前的浓荫下招手。
“常姨,劳你大驾了。”
女人身材曼妙,一张脸上连口红都没擦,但无端就觉得她容貌绮丽,什么表情都好看,她长卷发松松挽在脑后,又素又艳。
“天,之砚说这种客气话我怎么就听着这么开心。”
常秋逸亲昵地笑了一下,却没有主动凑近他,两人隔着两道伞,都不靠近。
“小景早到了,都在泳池里游完两三圈了,小宇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喝茶,别惹他,最近心情正不好呢。”
王之砚随意地扫着四周的风景,小观澜实在是让这个有情调的女人打理地相当好。
本身就是新中式的宅子,一步一景,盛夏里日光晒得人发晕,但一进小观澜就好像凉快了些。姿态优美的树多花多,又是绿藤也多,垂下的姿态都柔美,偏偏就盘在圆形的灰色月亮门,一点不小气。
走过这里就另一番天地了,前面都是些现代的陈设,折叠沙滩椅,遮阳伞,还有泳池。
“王之砚,你小子真是够墨迹,等你多久了。”一个身影突然在他们凑近时破水而出,水花四溅,王之砚反应很快,但还是有水滴溅到眼镜上。
他好脾气地笑笑,摘了眼镜接过身后的人递来的布擦拭,他戴着无框眼镜嘴角总含笑,看着斯斯文文的矜贵,只是摘了眼睛低垂眼皮才觉得他眼皮单薄锐利。
“哟!还甩水,真是讨厌死。”
常秋逸笑着递给上岸的青年毛巾,他一头红发,小麦色皮肤,露出的身体年轻精壮,肌肉紧实。
“小景快去换衣服吧,一会来小花厅。”
方子景随手一捋额发,呲牙笑着应声,白毛巾一盖头上,转身就走。
“常姨,不是说最近嘉宇弟弟回来了吗?今天他不在吗?”
王之砚发现自己浅卡其色的裤子上滴溅上了水滴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着,有点烦躁,主动问起把他叫过来的由头。
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小花厅,木架上紫藤垂下,墨绿浅绿的叶片藤草冲淡日光,透过来都薄了。一路走过来又能闻见栀子香气,一边的照壁上橙红色的凌霄花点缀,草丛种着薄荷,没有一点虫,清幽雅致。
“谁能有那个面子把他叫过来?”穿着半袖衬衫的青年靠着椅背,捏着茶杯冷笑了一声。
“嘉宇,别那么说弟弟。”
常秋逸的脸色是真的冷了一下,王之砚却没什么所谓,坐在一边,面正朝着过来的另一边,花叶间隙能看见那边有条小道,还有棵桃树。
孔嘉宇脸色黑了一下,但到底没说什么站起来和他问好,常秋逸给他倒了杯茶,将一盘颜色漂亮的紫葡萄朝他推推,上面还飘着白色的凉气。
王之砚眉眼松动了些,擦了手捏起尝了一颗,又恢复了笑脸,不急不慢地说道:“常姨,天这么热,您费了那么多心思把我和方子景都叫过来是为了孔叔的事?”
“锦南的项目,孔叔当初是冒进了才有今天的困境。商场上的事都是一时风一时雨的,当初看着是块大蛋糕着急往下咽,到嘴里了发现自己咽不下……”
王之砚说得慢悠悠的,用慢慢徐徐的语调明显在挖苦一个长辈,但这里的人没人有资格说他一句不是。
“说是找人合作,但总归是吐出一半找人帮忙吃掉点,还是难听。”王之砚摇摇头,笑了一下。
说着,方子景走过来了,他一身敞开口的polo衫和长裤,他姿态随意多了,但他是方家独子,早已经接手大半产业。
“难听还是其次,万一白忙这一趟呢?”他坐到王之砚和孔嘉宇中间,往椅子上一靠,扫了两眼对面的景致,也看见了那棵孤零零的桃树。
“常姨,做到我们这个份上,过手的没有小打小闹的,锦南是大蛋糕不错,相应的风险也不小,入场要投进不少呢。”
他说着喝口茶,全然不管孔嘉宇越来越差的脸色,最后笑笑。“这一点,孔叔应该已经体会不少了。”
常秋逸没那么沉不住气,笑着给他们都倒了杯茶水。
“你们左一句右一句,常姨都听不明白,商场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也不管的。这不是嘉宇弟弟回来了,想着让你们几个平辈的都见见嘛。”
突然静谧的小花厅远远传来隐约踢踢踏踏的声音。
王之砚耷拉着眼皮喝了口茶,听见了这个动静,像有人在踢石子,踢了一路。方子景笑了一声,拖长了声音。
“成,常姨您都这么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同时间那声音突然好近,王之砚抬头看过去。常秋逸抿唇笑了一下,一边的孔嘉宇突然脸黑了,像是终于忍不住了,刚要说什么就被常秋逸抓住了手臂,给了一个眼神。
实际上王之砚没看见什么,只看见一颗石子被踢到小路上,紧接着一个人闯入花藤掩映的月亮门后。
盛夏过曝的日光肆意地照在他身上,他急步往前走,浓郁的黑发在微风里吹动看不清脸,皮肤白得盈光。轻薄宽松的白色绸子被风勾勒了形状,也有他身体的优美曲线。
脖颈修长,腰臀比相当惊人,长腿走动频率姿态有种独特的韵味,不像是少年的浮躁,轻盈又好看,像是舞步,双手自然伸展勾着一双舞鞋。
即使看不清他的脸,这样的人物……王之砚握着茶杯的手一紧,即使意识到不礼貌,还是很难移开目光来。
“彦泽!”常秋逸突然脆声叫了他一下。
距离不远不近,他自然能听见,正准备拐到桃树的背过去的人侧过去一点,而后伸出手挡在额头。
一边的方子景捏烂一颗葡萄,王之砚明白他什么心情,好奇他的脸能否配得上他们的期待,但他又挡住了,一急就露丑了,倒显得自己是个什么没见过世面的。
王之砚低头喝茶,指尖捏紧了茶杯,看着映在茶水里的树影花影。
“刚练完舞回来?彦泽,这有两个哥哥,你不过来见见吗?”
那人站在桃树边,拧头看见人多似乎打算走了,常秋逸这么说了,他才原地站了一会挡着光往这边走。
方子景已经打听上了。“嘉宇,这就是你那个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