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知道，我就要告诉你吗？”
桑原针锋相对。
场面霎时间冰冻。
令人窒息的安静后，桑原从鼻息里发出一声笑意，像是紧绷到极限的气球终于破了一个洞。
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“不过说出来，我确实会伤心。”桑原大方的承认。
仲殊也缓和了神色：“理解理解。”
桑原站起身：“我去洗澡了，你们聊。”
然后便转身走了。
“好深情，好喜欢。”安妮双手握紧，眼冒爱心。
仲殊挑眉，转头望向纪云舒。
谁知她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桑原的背影。
她想起了高中的校庆晚会。
身着黑色修身长裙的女孩站在舞台上，用浑厚而有力量的烟嗓唱了一曲《海阔天空》，台下欢呼和掌声雷动。
她唱完后却没有下台，而是握着麦克风，大声告白。
“嘿！高二，十七班，桑原！
“桑树的桑，原野的原！”
“我喜欢你！”
“等高考结束，我们就在一起吧！”
女孩笑容明媚，自信张扬。
台下起哄声比她唱歌时还要热烈。
大家高声欢呼着一个名字：“桑原！桑原！”
正埋头在诵读本的纪云舒茫然抬头，片刻后又不在意地低下头去，戴上耳机隔绝噪音。
但再看诵读本时，她眼神却有点飘。
好有勇气，好大方的女孩。
她有点羡慕。
目光不自觉瞥向自己斜前方一个清俊冷淡的侧脸……
“在想什么？”仲殊关心地问。
纪云舒摇摇头。
桑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别墅里。
所以他和她同病相怜，年少时的感情都和风一样，消失无形。
*
周三，津南大学举办校园双选会。
数百家企业在学校广场开设招聘点。应届生现场投递简历，企业现场面试，达到双选的效果。
纪云舒上午有课，下午才顾得上来转转。
她选了两家专业和学历适配的企业试水，但彼此都不是完全满意。
她看到眼花缭乱的招聘会现场，忽然有点迷茫。
她一直坚定地打算找工作，但也不得不承认，自己这种专业，就算学历再高，找工作依然不够有优势。
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学校，她是否真的太天真了？
她静默立在路中央。
这时，有人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纪云舒转身，是身着白衬衣的桑原。
他对她浅淡的笑，整个人清爽如绿树。纪云舒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大学生也不会有人怀疑。
“你真的来了？”
“当然。”
他看到她包里的简历一角，盛情邀请：“给我们公司投一投？有总裁助理职位。”
“你们总裁是谁？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人吗？”纪云舒好奇。
“不是。”桑原抿唇微笑，样子有些神秘。
“哦，也行吧。”纪云舒一副啥都不挑的模样，“正好，你帮我看看简历做得怎么样？”
桑原接过去扫了一遍，最后冷酷地告诉她事实。
“一塌糊涂。”
“我后门都不想给你开。”
虽然她不是玻璃心，但听到这样直接的批判，她还是有点难为情。
“哪方面不太好？”
她语气有种强撑的镇定，桑原面色软下来。
他笑着对她伸出一只手，掌心朝上。
“知识付费。”
纪云舒知道很多同学都是花钱找淘宝做的简历。所以她没多想，摸索着翻出钱包。
“多少钱？”
“我想想……晚上带我吃食堂？”
纪云舒怔了怔：“好啊。”
她的好脾气让他忍俊不禁，也不忍再逗她。又浏览了一遍简历，思忖道：“中国古代史方向……你想做什么行业？”
“没有特别的想法。”
桑原默默睇她一眼，后者一脸无辜：“怎么了？是不是你也觉得不好找工作。”
“当然不是，还是有优势的。”
桑原仔细看下去：“简历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重点，根据职业倾向突出某方面。如果你想走管理、市场或运营类的，就着重你之前和导师做的这个项目，把成果和数据简单加上。”
“如果是总裁助理，就突出沟通协调这方面的经验。”
“个人评价要突出个人特点，再加上实际论证。兼职过模特为什么不写？”
“这和求职无关吧？”纪云舒说。
“有关。”桑原笃定道，“会显得你这个人丰富一些。做模特也是一种技能，对你自身的另一种高光展现。以后也能用得上。”
纪云舒想了想：“年会表演节目啊？”
“哈哈哈，”桑原大笑，“包括年会。”
“好吧。”
纪云舒随着他继续低头看自己的简历，这时她想到什么，忽然回头盯上他的眼睛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做过模特？”
桑原似乎顿了顿，缓缓转头看向她：“你不是说过吗？”
纪云舒皱了皱眉：“说过？”她怎么没有任何印象？
不过她在生活方面记忆力出奇的差，不记得也正常。
这时桑原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话题：“前面十点钟，那是一家文物修复公司，和你的专业最匹配。”
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，扶着她的肩膀向左一转。
“左边，看见那家传媒公司了吗？招高级撰稿人和记者。研究生学历起，也适合你。”
“再往前，教育培训机构，国内排前几名，你应该也听过。公司氛围还不错。就是会不分昼夜的忙。”
“右边，国内化妆品品牌新秀，近两年刚崛起的。年轻但一直在上升，最近应该在计划上市，潜力很大。在招董事长助理，要中文、哲学、史学的，比较锻炼人。”
“这是我理出来的几家还不错，且和你匹配的。“
纪云舒听得一愣一愣：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？”
“因为我转了一上午，专门帮你侦探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她干巴巴说出这句话。
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种病。
别人对她好她就浑身别扭病。
桑原看出她僵硬的脸色，笑说：“想什么呢？”
“呃，在想你真热心肠？”
“不是你，换另一个曾经的同学，我一样热心肠。”
桑原落落大方，自己再纠结就小气了。
于是纪云舒对他真心一笑：“谢谢，你说的这些对我很有用。”
“当初为什么选历史？”他问。
她望着来来往往探着脖子求职的学生，神色浮现一秒钟的别扭，又很快恢复了正常。
“一开始不是我选的。不过，学着学着就喜欢了。”
桑原浅淡一笑：“那很好啊，历史本来就是有趣的。”
“对。”纪云舒很快接茬，目光生机勃勃地望进他的眼睛，“高中时候我们觉得历史枯燥，是因为它被编成简单罗列时间线和大事件的概述，其实深挖下去会发现，这是门很有意思的学科。不应该被用来做干巴巴的填鸭的饲料。”
“那你应该去当老师。”
纪云舒果断摇了摇头：“老师？当不了一点。”
“那动漫也很有趣，是不是可以和历史结合起来？”
“当然！”纪云舒来了兴致，“如果动漫去做历史，会发现那是一个挖都挖不完的宝藏，可以奇幻，可以真实，可以宏大，可以细微。”
桑原望着神采飞扬的纪云舒，不知不觉出了神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见桑原不说话，纪云舒问。
“没什么，只不过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灵感。”
“是吧。”纪云舒朝他弯起嘴角。
自己的提议给他带来灵感，纪云舒觉得很有成就感。
很快她意识到，好像很久没有和同学以外的人谈过自己的专业，也好久没遇到这样一个让她说出心声的人。
再看眼桑原，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。于是收敛了神色，说：“我先去投简历，你忙吧。”
“好。别忘了请我吃饭。”
桑原认真叮嘱，一副生怕她忘记的模样。
“知道啦。”
*
天边染上红霞时，一天的招聘会正式结束。
热闹的广场渐渐清冷。桑原在简易的摊位下看数据报表，眉目微微拧着。
助理犹豫了半年，终于鼓起勇气问他：“桑总，刚刚有个学生说是你以前的同学，留了个电话，也留下了简历……你看……”
桑原舒展眉头，扭了扭脖子：“不用管，按正常招聘流程走。”
助理腹诽，她是不小心听到了他说自己热心肠，才好心留的那位同学的电话呀！
怎么现在又不热心肠了？！
“结束了？”桑原抬起头，“你带大家去吃点好的，报公出账。”
“桑总你也一起呗？”
“不了。”桑原微微一笑，心情很好的样子，“我有人来认领。”
他看了眼林荫路尽头，目光柔和。
“来了。”
纪云舒蹬一辆白色自行车，不一会儿就来到跟前。
“走吧，我捎你去食堂。”
桑原看了眼自行车，问：“很远吗？”
“嗯，饭菜好吃的那个餐厅远，有一公里。”
“一公里也骑车？”桑原惊异，跑步一公里他还没开始喘，都是五公里起步的。
“难道你想走路？”
桑原笑：“我忽然想起，你高中是不是八百米考了两次？”
纪云舒面无表情，义正辞严：“别说这些没用的了，上车。”转念她又郁闷地想，他不是一开始记不得她吗，怎么对她糟糕的体育历史了如指掌？
另一旁，桑原望着没比他手掌长多少的后车座，心想这车怎么跟玩具似的。
他正欲提议由他来骑，抬头间瞥见她纤细的腰身。
心头像被小猫挠了一下，莫名发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