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算了，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莫贵霄马上就叹息，显然在一瞬间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所以停止了。
羽华虽然不解，但也没有深究下去。
不是担心他会生气，而是感觉自己并不想知道。
不单树……？
并不是快乐的地方？
风又过来了，从树冠落下来的阳光和风，都带着暖意，继续形成彩虹色的风。
这个小小的感受，让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觉到一丝歉然。
“你指的是在树下的辛苦练习吧，不管是繁重的课业还是式神的练习。”
“……”
高大男人的沉默让她认定事实如此，于是又笑开来，
“就这点而言，不单树对羽飒而言，还真不是一个拥有快乐回忆的地方。”
明明是那么讨厌学习的一个性格，但是为了王者之路，还是边生气边学习的样子，现在想起来每每就让羽华感觉又可爱又好笑。
身边的人显然也知道了她在想什么，所以在看过来一眼后，最终只冷哼了一声，
“能让迦翎王不快乐还能相安无事的活着，仅是这点，不单树就很厉害了。”
“干嘛把他说得那样不堪？羽飒是幻界最有人气的王者呢，你不是也明里暗里，和镜旭冬一起帮他协助不少事务……”
“那是有条件的。”
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让他少霸占你的时间，更不要来打扰，特别是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，他明知道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幻界，却每次都会挑我来的时候，尽找各种理由把你借走……”
莫贵霄再度开始了不满，语气犹如午后缀了冰的湖面，但羽华知道，在那片冰冷之下，其实是有着缓缓沸腾的温度，而且永远不会消散，就如同这些花瓣落下来的感受。
可能，这也是自己很乐意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吧，那种看似冰冷实则如同沐浴了彩虹之风一般的安心。
虽然眼前这个令她安心的男人，还是满脸不悦。
“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高兴，是因为我提到了羽飒吗？”
“既然知道，那就别再提他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才想问为什么，为什么每次我和你聊天总是少不了这个大电泡？就算他不在身边，你也总是三句不离羽飒，孪生子都像你们这样？还是只有华飒才会一天到晚的不离彼此？羽华，你们只是星盘共享，又不是生活共享。”
“我一直在讨论他吗？大概因为他是迦翎王，大家总是喜欢说他……”
“既然知道他是迦翎王，那你应该也知道，其实风之国的所有人和这个世界的人，在对迦翎王寄予厚望的同时，却会对和他关系亲密的人加以苛责，这当中，首当其冲的就会是你了。”
“我并不介意大家的认知，何况那不是正确的。”
“若是最终，大家为了那些不正确的认知，而让你为了迦翎王把自己赔进去的话……”他越说，越蹙紧眉头。
“怎么可能呢，他们也知道，按设定，如果我死了……”
“别扯那种奇葩的设定了！”
声音兀得拔高。
“怎么又生气了？”
她有些忐忑，莫贵霄这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的冲她发脾气了，于是沉默，恢复了平常的语气，半晌，又转过来盯着，复问，
“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？”
她再度为对方的孩子气一面笑开来，
“嗯，还在生气呢！”
所有人都被这个男人的成熟外表给欺骗过去了。
“……知道了，下次生气时，我会尽量不让你看出来的。”
她笑得更深了。
风过扬起一片花瓣雨，阳光也从树梢洒漏下来光线，看起来，仿佛有幻化的金色叶片掺和着现实中的白色花瓣一起落下。
“好漂亮……不论看多少次，不单树总是会让我感觉有惊喜……”羽华抬起脸，原本就在笑的脸上，有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温柔。
莫贵霄的视线也跟着花瓣一起飘落，在跟着回落到羽华身上之后，下总结，
“总之，说这么多，你以后少管迦翎王的事，就对了。”
“但是，即使我什么都不做，按设定，一旦羽飒出了事，我也会……”
“都说了叫你不要提这个设定了！”
声音突然拉高。
“你果然很在意，华飒的星盘。”
羽华抬头打量着他，虽然笑意明显淡了下来，但还是挂着微笑。
莫贵霄眯起眼。
相比感情强烈表情也丰富的羽飒，她真的太过平和，如同羽飒身后的影子。
每每莫贵霄意识到这件事时，都会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，尔后像现在这样，沉下神情。
了解他现在的情绪，羽华拍拍手，表示这个话题中止，
“不说了不说了，你是明澜王，要守护的是整个七界，没必要一直牵挂我个小小风宫的事务。”
“守护七界？你们为什么认为明澜王是守护七界的？”顺着羽华的意思，莫贵霄也不再说这个令人烦躁的话题，但是一开口，又是直男式的反驳，
“咦？难道不是？”
这下羽华惊讶了。
毕竟，所有人，所有的教课都是这样讲的。
但是本尊在这里，他既然说不是，那肯定就不是了。
“可是，为什么？如果不是守护七界，那明澜王的职责是什么？”
“明澜王的职责，仅仅是监督七界。”
“但是，羽飒说，明澜王的存在，是用来守护七个世界的，我以为……”
“监督和守护不是一个概念，如果你们觉得守护听起来比较舒服，那就随便吧。毕竟，迦翎王以为的守护，也不是我认为的守护。”
“那明澜王的职责……”
“直白的说，明澜王甚至对七个世界都没有职责。”
“啊，怎么是这样……”
“你们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。”
“……既然是我们理解错了，你为何不解释？”
“然后像前面那样再吵一架？”
羽华不再说话了。
来这里之前，就因为这么一个事，这两位人人尊敬的永远王者，完全不顾旁人的目光，就站在大殿上美美的吵了一架，大概是为了防止再说出什么让羽飒更气急的话，莫贵霄这才拉着羽华闷头出去，而后头原本还要赶上来的羽飒，则是被边上的镜旭冬给劝拉住了。
“也许你好好解释，羽飒也就不会因为下不了台面跟你吵架了。”
“他又不是我的谁，我干嘛和他解释那么多。”莫贵霄不屑。
“那我呢？”
当他说出对七个世界都没有职责的时候，羽华感觉到了莫名的悲伤。
其实，缔者从来没有认真说清楚明澜王的职责是什么，只说他属于七个世界。
于是大家自然而然的会把明澜王的归属于七个世界，但是他本人，显然没有这样的归属感……
相比羽飒那多得烦不胜烦的家国大事，明明能力要比强过好多倍的霄，反而落得过于清闲，偏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，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享受清闲的人啊……
“你…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？你该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，没有归属世界的我很可怜吧？”他露出古怪的眼神，挑高了一边剑眉。
“不，没有……”
傻男人，真的有，以他的性格难道还会说出来吗。
“没有就好。”
他一顿，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又开始了没好气，“但是，那个时候，不是我让他下不了台，是他非得认为我也有守护七界的职责，所以我才生气和他吵起来的……”
明明说好不讲羽飒的，他却又开始提。
“我觉得，你那时并不是真的生气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类似于不自信的气息吧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？”这一次他真的莫名其妙了。
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吧。
羽华在内心苦笑，所谓最强极的危机感，其实说白了就是敏感度，就是如果愿意，她甚至她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一个人内心连自己都无法觉知的气息。
那些强烈的不自信，其实从和羽飒的吵架中，她就捕捉到了。
但是，不自信？明澜王？
怎么可能。
所以刚才在羽飒面前，羽华一字也不敢提。
“我感觉到了，霄。”
他一愣，尔后就明了她指的是什么，于是微微叹息，“果然，不愧是连弥影也会提起的，全七界最敏锐的危机感。”
第一代的迦翎王羽乘，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了什么样的子嗣，不管是羽飒还是羽华。
可完全不仅仅是因为外貌。
“太久了吧，所以我也不在意了，如果不是你提起来，我确实，对于永远王者，挺没自信的。”
羽华也愣住了。
竟然真的愿意和她说？
“和你羽华相处，大概什么心事都不能掩饰吧？”
羽华连忙摇头，“大部分的时候，我没有那么高的敏锐性，只不过因为是你，所以……或者，你这个人本来就是拥有很强烈的气场，我没办法不理会……”
还是说，我特意提高了对霄的觉知力？
这点，羽华不敢多深究。
“可是，你是最厉害的明澜王，为何反而会不自信……？”
莫贵霄闭了一回眼，再睁开时，瞳孔是一片茫然，虽然还是很漂亮的邃蓝。
“其实，我根本就不清楚作为明澜王的自信，到底是因为什么消失的，能想起来的原因，就是失明时期发生的事故吧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但是，在听一个很遥远又很长的故事之前，你先告诉我，为何，想要知道这些？”
没想到莫贵霄会这样问，沐浴在花瓣雨中的羽华一愣。
“世人知道的完美男人，你现在知道了，我根本就不是。既然了解到了这些，你为什么还想要知道我的事？”
“这，我……我给不出理由，但是，有关你的一切，你为什么生气，你过去发生了什么，我真的都很想知道……”
眼前的男人轻笑出声，先前的不悦完全消失不见，只是盯着她，轻叹，有一种认栽的语气，
“境师羽华，你真的，很奇怪。”
他明明没有说什么温柔的情话，但是，听得的人却是一阵心悸。
果然，还是声音太好听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