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宁的表情扭曲了一下。

他用力捏住了灵灯，实际上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数千年来他从未遇见过的。

这一次的负罪者却相当棘手，严凌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，他分明应该只是金丹境，却有着远超这个境界的实力，最为恐怖的还是他过于强大的灵魂。

能成为负罪者的灵魂自然不会普通，可严凌竟能做到完全无视灵族的影响，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。

咔擦——

碎裂声还在继续，而这次由于容宁将分裂出的灵魂全都收回了，所以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“不好！”他带着绝望的惊呼刚喊出来，原本还算平坦的地面就在瞬间裂开，同时无数庞大扭曲的魔气直接冲了上来！

“啊啊啊啊！”无数灵族在刹那间便被感染，发出绝望的惊叫。

苏凝玉还没能从严凌身体上的变化回过神，周围就直接变成了炼狱一般的恐怖景象，一切都好像是鸣剑派的某一种重演。

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他跟严凌对立面的，却并不是如苏芙那般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怪物。

澎湃的魔气根本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，在第一道碎裂的声响过来，便是一重重崩裂的巨响，紧接着浑浊不堪的污水竟是直接喷涌了出来，直接倒灌进来。

而那东西远比浅浅漂浮的魔气更为恐怖，几乎是转瞬间，刚才还能勉强支撑的灵族就被完全吞噬，灵力构成的肉躯顷刻化为乌有，就连想要逃窜的灵魂都被捕捉消散。

严凌拉过苏凝玉，接着他直接用剑劈开了原本封闭的顶端，直朝着上方飞了过去。

苏凝玉被他强压在怀里，他能感受到狂风宛若刀子一般呼啸而过。

【检测到重度污染物质，注意躲避，检测到重度污染物质！】

系统还在不停警告，苏凝玉恍恍惚惚，却根本没有清晰的思路，现在他到底该做什么。

“自己站好。”严凌飞快地说了这句话。

接着苏凝玉意识到他被抛了下来，但还好离地已经很近了，都用不着做什么缓冲，他就能站住。

而回过头，从那个作为入口的山洞里能听到相当低缓可怕的嗡鸣。

就要过来了，魔气、污水，还有容宁。

“负罪者！负罪者！是你毁灭了这一切！”男人的尖叫已近乎崩溃！

灵灯还在他的手中，然而只剩下最内部的光团还在闪动，屏障早已碎裂开，而容宁悬浮在半空当中，强行凝聚形成的法阵正勉强阻止着那些污浊之物。

可这还有什么意义呢，所有的灵族都会来参加庆典，没有灵族能够在污浊当中存活下来。

严凌只觉得莫名其妙：“那些东西分明是被你关在了这个灵境当中，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你没办法再囚住它们了。”

“你应该背负这一切的罪孽！”容宁呐喊着，接着他手中的灵灯再一次化为了锋锐的刀，强大的魂力使他在刹那间拥有了千万个虚影，齐齐朝着严凌攻了过来！

严凌并没有避让，他握紧了自己的剑，血红的光芒在剑身当中飘荡，接着他直接用剑意冲散了那些前仆后继的影子。

他看得到那个潜藏的本体，他朝着那个位置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。

污浊还在不断地蔓延，草木化为乌有，就连土地本身都在崩解。

苏凝玉失去了战斗的对象，他踉跄地往后想退，却不敢真的离开让严凌独自一人。

“严凌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苏凝玉拼了命的想要去理解，却完全理不清思绪，从严凌跟容宁打起来开始，所有的东西都在刹那间被按下了快捷键。

命运线、天命之子、负罪者。

他、严凌、容宁，还有最开始的苏芙。

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，又到底，是在做什么？

稍微抬起头来苏凝玉就能看到上面的电光闪烁，严凌和容宁在一瞬间就会完成上千次的交手，直到有一方死亡。

“你还有机会去赎罪，只要你承担应尽的责任！”而在这百忙之中，容宁竟然没有忘记去劝说。

严凌好心情地回复道：“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我应该做的，只有我想要做的。”

容宁能听到身后阵法正在一点点消失，灵族不可能在被污染后存活下来，但倘若污染消失了呢，那或许他的族人就还有那一线的生机。

“接受真正的命运！”

银色的流光再一次从容宁的体内倾泻而出，灵镜立刻就浮现在他们的面前，海浪在镜子当中激烈地翻涌。

严凌灵魂被定格了一瞬，接着便重新恢复了自由。

“无稽之谈。”他已经对容宁的胡言乱语失去了耐心，看得出来容宁确实要比苏芙知道的更多，然而容宁显然不是个会坐下来跟他友好沟通的人。

更别提容宁还不停要他为那些魔气和污水背负责任，他严凌虽然不在乎去做一些恶事，却也不可能背负和他无关的事。

容宁在看到严凌如此轻易地就再次举起剑后，似乎完全疯魔了。

“不可能，这不可能，命运不应该是这样，我要守护命运，守护大家，守护这个世界，这是我的使命！”

他尖声吼叫着，用呐喊来继续给自己添加勇气。

严凌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，面对敌人，他并没有太多话要说。

容宁的攻击已经彻底失去了章法，他只是单纯地在拿着刀狂乱的挥舞，妄想用这样的方式伤到严凌。

阵法碎裂，魔气和污水一同喷洒在这片前不久还可被称之为灵境的地方。

“结束了。”

严凌挥出了一剑。

叮当——

铃铛从容宁的脖颈当中掉落。

晶莹透明的屏障在转瞬间展开，宛若一颗明亮的星辰，包裹住了容宁的身躯。

而这颗星星力量的来源，竟然是站在地上的苏凝玉！

严凌来不及去看苏凝玉到底怎么了，他不能让容宁在这种时候逃走，所以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朝着容宁再一次挥剑。

这一次不会有铃铛，也不再有星辰。

容宁却根本没有再看着严凌了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铃铛消失的地方。

严凌感觉得到容宁的悲怆，这让他的动作产生了一丁点本该微不足道的停滞。

可这就够了。

一根金光闪闪的箭矢破空而来。

“严凌！”苏凝玉堪堪从容宁带来的幻梦当中清醒，就看到严凌被洞穿了胸膛！

一同被那支箭穿透的，还有魔气跟污水。

紧接着，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的缺口，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竟全都冲进了严凌的身体里！

“呃……啊！”即便是严凌，也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叫喊。

他重重摔到了地上，而苏凝玉则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。

那些污秽的东西并不敢碰触到苏凝玉，就这样他成功来到了严凌身边，可这根本没有一点意义。

“严凌、严凌……怎么会这样，这该怎么停下来！？”

严凌原本光滑的皮肤再一次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，凸起的疙瘩和怪异的流脓这次在他身上所有地方都显露了出来，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可怕暗沉。

他再一次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。

好在，那些污浊之水也并非无穷无尽。

当它们全都被严凌“吸收”之后，那个被箭矢贯穿的伤口也很快复原了，但严凌身上也满是伤口。

眼泪正源源不断地滴落，苏凝玉跪倒在严凌身边，像是一个无助无能的孩子，不知道该去做什么。

他想要说话，却不知道言语，想要努力，却找不到方向。

周围已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，只剩下时不时冒出来的崩塌声。

有人踩在枯败的草叶走了过来，她穿着一身明亮的紫色衣裳，眉头微微蹙起，东张西望地在寻找。

“……感觉还是没能来得及啊，不过应该问题不大，老哥的话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便□□碎了。”

她的耳朵颤抖了两下，成功捕捉到了哭声。

接着她飞快地跑过去，并成功看到了那一躺一跪的两人。

“不是吧，我哥真就这样死了吗，他原来这么弱的吗。”女人看苏凝玉哭成那样，有些难以置信。

苏凝玉听见了响动，慌乱地来不及去擦眼泪，而是赶忙召出他的剑来。

那女人看了直咂舌：“都打成这样了，你居然连剑都没有拿出来吗，未免也太娇气了一点，真可怕。”

苏凝玉后知后觉也感觉到了羞愧和懊恼，但在这时候，他不能去想这些东西，而是专心盯着这个突然走出来的女人。

她长得同样很好看，苏芙是如花般的明艳，女装的容宁是如雪一般的纯净，那眼前人就是如月一般朦胧。

但连着上了两次当，严凌还被一支莫名出现的箭伤到晕了过去，苏凝玉现在近乎是草木皆兵。

“干嘛这么瞪我，搞得好像我做了坏事一样，你应该感谢我，天命之子，在知道命运后我依然选择……”她停顿了下，紫色的眼珠子转动了下，“选择站在老哥这边，毕竟你看起来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废物，一点都不配当我的男人。”

她朝前走了一步，随后蹲坐下来，笑道：“不过现在并不是说事情的时候，那个女人射完箭后会往这里赶，我们还是赶快逃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