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吼——”

“嗷——”

“打他！快打啊！”

两名兽型泛人类厮打在一起，周围聚了一圈加油助威的各型各色的人。

火光忽现，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喷着火，跌跌撞撞跑了过去，后面跟着的蜥蜴头人应该是他的妈妈。

“老板，优质蚕丝，来一把吧。”

“椒盐土豆，两支代餐液换一个。”

“代购各类生活用品，只要2%手续费。”

巨大的地下工程里，粗壮的支柱顶天立地，护有金属网罩的防爆灯光辉明亮，香味和怪味混杂在一起，被嗡嗡作响的排风系统抽走。无数或帅气或诡异的泛人类在这里聚集，偶有普通人类穿梭其中，往来喧嚣，十分热闹。

涂久把艾力克托付给了卖土豆的灰毛人，也是他的邻居，请他帮忙看着。之后，领着两人一路穿行，走进了幽暗安静的通道里。

“今天是集会日，所以大家都聚过来了，”涂久的竖瞳已经变成了圆瞳，在昏暗的环境里走得十分顺利，“但那个卖药的普通人类今天没来，往常集会日他都会来的。”

黎敬已经打开了手电，跟在涂久后面，猜测道：“中心医院那边爆发了怪异事件，可能他过不来吧？”

徐图之走在最后，双手插兜，发梢却微微扬起，显然保持着警惕。

又穿过了两道密闭门，圆顶的通道越走越深，也越来越安静，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只夜行污犬，或者听到不知道什么的振翅声。

在路旁的又一扇密闭门前，涂久停了下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徐图之的突然出声，吓得涂久鳞片炸开——黎敬这才发现，他耳朵后面的皮可以像雨伞一样张开。

涂久胡撸胡撸胸口，扭动手轮：“就是这里面，以前这里面是冰魄绒球的住处，大家偶尔需要用冰就会过来，但现在……”

门开了，里面的窄小通道空荡荡的，只剩下墙角还有一点余冰。

“能进去看看吗？”黎敬问。

涂久点头。

黎敬迈过高至膝盖的厚重水泥门槛，举着手电走了进去。

徐图之跟着进去，一缕头发飘起来四下张望，被他按了下去。

门口的墙壁很干燥，已经没了冷意。

里面的余冰也在融化，还有几缕残留的白毛，融化出的水顺着低洼处流向墙壁角落的下水口。

黎敬：“冰魄绒球们都跑了？因为有更厉害的怪异出现在这里？”

“应该是，”徐图之抬头看向上面的通风口，又低头看向下面的下水口，“咱们之前在富泉新城看到的那几个，可能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。”

涂久在外面等得有点不耐烦了：“走吧，前面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呢。”

三人一起又查看了四五处地方，原来聚集的怪异都不见了，空荡荡的。

现在三人已经不在人防工程的范围里了。

黎敬看了下手环，距离进入地下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，手环只时不时能收到微弱信号。

脚下的路变得狭窄湿滑，旁边就是下水河道，滚涌的水里泛出异味。

涂久带着他们走到一处分岔口就不再走了。

“把药给我吧，再往前面我就不去了，”涂久指着右边的岔道，“那边的气味是最不对劲的，之前还人去过却再也没出来，我不敢过去，你们如果要去的话，出了事我可不负责。”

黎敬把药给了涂久。

涂久终于露出了一些少年人的开心，又嘱咐他们：“你们小心点，那边真的很可怕，不知道藏了什么在里面！”

黑鳞少年快速跑掉了。

黎敬拉了下徐图之：“咱们去看看吧，有不对就撤回来。”

“好。”徐图之又按了按黎敬头上的帽子，“走吧，去看看。”

两人向右边走去。

通道里非常安静，只有水声和脚踩在地上发出的“吧唧吧唧”声。

徐图之扬起的头发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，但不等它把这种异常的感觉分辨出来，一阵剧烈的臭味急冲而来，头发应“味”而倒。

“小心！”徐图之想去拉住前面的黎敬，但仅仅一步的距离，他却全身僵硬，手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抬动。

草！该死的限制器！

顶着红褐色巨大复眼的蝇群蜂拥而出。

黎敬想要回身去拉徐图之，但却浑身一颤，眼前的通道出现了扭曲的旋转，力量从四肢急速流失。

红尾渡鸦自己出现，围着黎敬旋转飞行，向蝇群喷吐火焰。

帽子赫兹被蝇群蹭到，扭转着身子，高声尖叫：“是污渠之蝇好恶心啊啊啊——！”

*

砰！

又一群巡猎刀蝶被蜘蛛状怪异消融机器人吞吃，被处理压缩后，从其尾部以正方体形态掉落出来。

这些物质已经是无害物质了，甚至可以用作工业原料。

方承和刘永华摆脱了巡猎刀蝶的围袭，和市局的支援一起，应对不知哪个通风口里飞出来的污渠之蝇。

这些成群结队的蝇状怪异能让生命体心跳过速、血压失常、神经紊乱，一旦被接触到皮肤，还会在生命体内产卵，开始长达1-3个月的潜伏期，又随着生命体的代谢污染水源、土壤等地方，最终把所有能接触到的活物吞噬一尽。

——以上是新历3年“污渠之蝇”大爆发的真实经历。

也正是那次大爆发，小小的污渠之蝇被定为S级怪异，和六眼吼鲸、圣光左手、辐射森林等并列。

地下一层正被火焰包围，污渠之蝇的幼虫被焚烧大半。但十分不巧的是，有些幼虫接触到了医疗废物——比如拔除的被污染部位，迅速吸收成长，已经成为了成虫，正企图飞离火海。

小型消融机器人正配合唐榕、李哆咪抓捕四处乱飞的成虫。

医院的各个角落，大批的幼虫和成虫通过通风管道肆虐，各种异能飞舞，机器人也在同步应对。

文家骏和陈熙疏散完群众，正在临时怪异值检测棚门口值守。

陈熙刚刚给一个怪异值超标的人注射了稳定剂，却见有人逆行而来，一抬头，愣住了：“曹主任？你不是这两天休假了？”

曹建明显然是从警戒区外一路匆匆赶来的，此时呼吸急促，满脸是汗：“让我进去，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，是能应对污渠之蝇的！”

陈熙一听，立刻对他进行了检查，放他进入医院内部。

曹建明来不及多说，一过检测棚，就立刻向临时指挥点跑去。

绕开正在作业的蜘蛛状怪异消融机器人，曹建明边跑边喊：“不要抓捕巡猎刀蝶！”

现场指挥权已经在市局领导手里，陈昊阳只在一旁分管处置专员的行动。

听到喊声，陈昊阳回头：“曹建明？让他过来！”

曹建明通过机器人防线，跑了过来，大喘着气说：“不能抓捕巡猎刀蝶了，它们是污渠之蝇的天敌！”

*

“巡猎刀蝶是一种很难生存繁殖的怪异，并不多见，但有一种例外，那就是当污渠之蝇大量出现的时候，它们会以其卵和幼虫为食，种群规模急速扩大。”帽子赫兹喋喋不休地说着。

“但距离上次污渠之蝇爆发的事过去太久了，唉，我也是才想起来。”

“要不然地上入口那里会集聚那么多巡猎刀蝶呢，肯定是这下面有东西吸引它们啊！”

“不过它们太恶心了，我羞于与其为伍！”

此时，黎敬正坐在一片灰色的空间里听赫兹说话，这里除了一段向上延伸的黑色石制楼梯，什么也没有。

“那我这算怎么回事呢？我是被感染了吗？”没了污渠之蝇的骚扰，黎敬已经恢复正常。他摸了摸手臂，那里的皮肤下面有一片疙疙瘩瘩的起伏。

赫兹弯了弯帽檐：“你这也不太像啊，按说被感染了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才对，要不怎么叫‘潜伏期’呢？”

黎敬坐在楼梯上，用手撑着脸，叹了口气。

刚才，突然出现的蝇群冲开了他和徐图之，他浑身无力向前跌去，却不知怎么进到了这个楼梯世界。

[唉，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，要是以前，我挥挥手就能把它们都烧死了。]

黎敬捏了捏胳膊上可怜的肱二头肌，又拍了拍细弱干瘪的胸大肌。

[必须把锻炼提上日程了，我要恢复雄姿！]

[只是，现在该怎么办呢？]

[也不知道徐图之怎么样了，要不是为了陪我……]

黎敬愧疚起来。

[不管怎么说，先离开这里！]

黎敬眨眨眼，看到黑魔法因子越向上越浓郁，虽然这楼梯不知通往何处，但总得去试试。

“走吧！”黎敬按了按帽子，“咱们去上面看看。”

一步步向上走，每一级楼梯看起来都是一样的。

走了大概有百十级台阶后，一切看起来还是一样的——上不见顶，下不见底。

黎敬探头向楼梯下的虚空张望，赫兹大喊：“哎哎哎！抓着点我啊，别给我掉下去了！”

“你有什么能力？”黎敬和它聊了起来，“格瑞迪好像挺能吃的，你呢？”

“那个就会趋炎附势的狗腿子哪能和我比？”赫兹高昂着声音，帽檐翘得高高的，“我可是SS级怪异‘电磁噬者’！而它，只是区区A级。”

它等了一会儿，没收到黎敬的反馈，就又重复了一遍：“我是电磁噬者啊，你听到了吗？”

黎敬觉得有点累，晃了晃头：“啊？哦，好厉害啊。”

“……”赫兹受到打击，“我可是SS级怪异啊，你都不害怕吗？”

“可你是徐哥的宠物。”

“我是造成了全地球信号中断、人类文明停滞的怪异啊！”

“那你也是徐哥的宠物。”

“我是……”

“宠物。”

赫兹自闭了，它不再说话，帽檐卷成了一个圈。

黎敬得了清净，继续向上走，却觉得越走越累。

这种累不是单纯的肌肉酸胀，而是一种从胸膛里散发出的无力感，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。

又继续走了一段，黎敬停住了。

前面的楼梯上，有一具尸体，身体如沙般风化的尸体。

赫兹终于展开了帽檐：“哎呀，一个倒霉蛋。”

黎敬喘了半天气，才上前查看，这人的身体应该已经完全风化了，只是被衣物固住，才没有散落。

伸手拽了拽尸体衣服，果然，一团沙落了出来。

而黎敬也顿住了。

他看到自己的手臂，那条皮肤下疙疙瘩瘩的手臂，现在已经变得灰扑扑的，就和地上那些沙的颜色一样。

黎敬直起身来，摸了摸帽子：“来吧，SS级怪异电磁噬者，到你展示的时候了，破解这个楼梯怪异吧。”

赫兹揪着帽檐来回揉搓，扭捏道：“那个，其实我已经被封印住了……”

“呵，宠物。”

“……嗯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