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风清正准备走时,衣角被少女拉住。
他回头,才发现少女仍在睡梦中,眉头无意识蹙起,却还记得拉着人陪着自己。
“宿主,角色陆初雪如今梦中为她之前的真实回忆,宿主可以选择入梦查看记忆。”
冰冷机械音打破了沉寂。
他坐在床边椅子上,将衣角从少女手中扯出,淡道:“入梦?你想让我用法术?”
“是。”
白风清顿了顿,想起来上次随机发送的记忆碎片都与陆初雪杀人有关,一时间还不太想看那么血腥的东西。
但这是难得的可以了解陆初雪过去的机会,他又不想错过。
但愿陆初雪梦中不会再是她杀人的场景了吧。
白风清双手结印,施法入梦。
白风清也陷入了梦境。
梦中,仍是那个雪山上。
大雪纷纷扬扬,周围依旧是尸身。
少女没有倚着树,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。
她身上的血腥味很重,衣袍带血,身上充满了破碎感,像个被抛弃又做了坏事不知所措的孩童。
然而不久前,那些人滚烫的血溅到她身上,与这寒冷的雪日形成鲜明对比,她唇角微翘,带着温柔的笑意杀害了所有人。
身如修罗,红唇妖冶,清亮的双眸闪烁着亢奋的光泽,执剑索命。
她本想送自己一场雪埋葬自己,却屠戮无数活了下来。
少女名唤陆初雪,生于初冬,醒于深秋。
白风清看着她,知道她看不见自己,但他仍出声询问。
“陆初雪,你是不是很讨厌你原本的这个名字?”
以及。
“你灭陆家满门,是不是因为他们利用了你?”
这些问题或许暂且得不到答案,但随着攻略进度的加快,他总会问她的。
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恶人,但陆初雪一定不是这样的。
风雪交加,少女似是才回过神,动了动身子,往树的方向走去,随后靠着树。
合上双眼。
接下来的事情白风清都知道了,之前记忆碎片发送过。
接着空间转换,白风清挑了挑眉。
系统识相地解释:“梦都是无厘头的,正常,不是系统做的。”
是雨日,少女抿着唇,摸了摸自己额头,温度微烫,她叹了口气。
她戴上黑色面具后离开客栈,撑开伞,直奔浮梦楼分楼,在任务栏随意选了个任务单接了。
随后不顾自己发烧的身体,径直去完成任务了,明明她走路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。
白风清皱了皱眉,“任务这么重要吗?小酥糖也不是很缺钱吧。”
“宿主,这个时间段是在雪山过后不久,角色陆初雪如今只有杀人能提起兴致。”
少女杀完人后,准备前往医馆买药,却在路上被经过的正派道士认出身份,要围攻她。
少女没什么表情,只淡道:“一起上吧,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彼时陆初雪仅仅有些虚弱,不代表实力弱到区区几个道士就能打败她,所以很快把他们都打伤了。
她甚至不屑于赶尽杀绝,绕过他们继续前往医馆。
步伐有些慢,或许她有些头晕。
进了医馆后,她开门见山地对掌柜说:“着凉发烧了,开药。”
掌柜赶忙去抓药,然后毕恭毕敬地将药递给她。
但仔细看看会发现掌柜递药的手都在颤抖。
掌柜在害怕她。
陆初雪一定也察觉了。
白风清看向陆初雪,而少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她只是将钱币给了掌柜后便拎着药走了。
白风清本准备跟着少女一起走的,却听到掌柜在和旁边的店员小声议论着。
“小璃啊,你可得小心点儿,这位要是来开药的话一定注意不要得罪了她。”
“为什么?”那个店员十分不解,“就算她是杀手,我们和她无冤无仇的,干嘛这么害怕啊。”
“原本我也是店员,”那个掌柜看了看四周,确认无人后才又道,“上一任掌柜也是给她药,不知怎么,她就杀了上一任掌柜,在场好多人都看见了。”
那个店员打了个寒颤,“太吓人了吧。”
“是啊,所以离那个疯子远点,小心点总是好的。”掌柜苦口婆心地说。
陆初雪已经走远了,白风清却没有跟上她。
“系统,陆初雪真的会随意杀无辜的人?”
白风清不知道为什么,居然问了这句话。
他一直觉得,陆初雪除了杀任务目标时可能会一并杀掉在场的其他人外,不会再杀其他无辜人了。
“系统不知如何作答,”脑海中的声音顿了顿,又道,“但若是上任掌柜的事,陆初雪属实无辜。上任掌柜是原书女主苏见倾留在医馆的手下,在药里下毒被陆初雪发现,于是陆初雪杀了他。”
白风清看着视线中渐行渐远的陆初雪的背影,竟觉得她有些孤独。
她似乎真的除了杀人练剑外没什么事可做。
江照眠勉强算她的朋友吧,而江照眠又只能待在浮梦楼,陆初雪同时还要一直防止自己的师父发现自己。
以及,这世上想杀她的人属实多了些。
除了名单上的仇人外,还有正派要杀她。
魔教中人亦敌亦友。
她似乎一直都是独当一面,无人可依靠,四面楚歌。
似乎因为她太强了,导致大家都忘了,她也只是一个少女。
如她这般年纪的同龄人,要么如苏见倾一般师门宠爱,要么似陆初雪醉酒后天真无邪。
雨声滴答,白风清轻声说。
“怎么办系统。”
“我心疼她。”
没有应答,大概系统也无法理解白风清如今的心情的吧。
下一秒,白风清从梦中醒来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白风清还想再多了解一点儿陆初雪呢。
“经检测,之后的梦境光怪陆离且真假掺半,没有继续看的意义了,故带宿主出了梦境。”
白风清低眸看了眼少女后,转身离开,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其实理智告诉他,陆初雪不是什么好人,也不需要他的怜悯心疼,但他还是做不到那么冷血。
至少在她屠杀陆家之前,她是个好人啊。
翌日清晨,因晚睡白风清又起晚了,而陆初雪竟出人意料地没有出去做任务。
“小酥糖,醒酒汤喝了没?”
“嗯,”白风清这才发现陆初雪似乎特意在等他,便听她道,“昨晚打扰了,不过醉酒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,你也忘了吧。”
白风清算是听出来她的潜台词了,意思是醉酒后的事不必当真,反正她自己也不记得?
想必是楼内领头的人和陆初雪说了她醉酒后还去要坛酒的事。
他气笑了,“哦,所以你打算赖账?”
“什么赖账?”
“许愿卡的事。”白风清说着便从身上拿出一张折好的纸,递给陆初雪看。
陆初雪打开扫了一眼。
“白风清,你倒是会做生意,”她将纸折好还给他,道,“昨晚我意识不清醒,于是你就趁机哄骗我送你心愿?”
“什么叫哄骗?”白风清还是觉得醉酒后的陆初雪可爱,“所以你是准备失信了?”
陆初雪听到“失信”二字,眉心一跳。
“所以你有什么心愿要实现么?”
白风清看了她一眼,“陪我出去逛逛。”
陆初雪倒没想到会是这个,当即答应:“行,走吧。”
“现在不行,你得把面具摘下来陪我出去逛逛。”他微微勾唇,忽视少女冰冷得想杀人的眼神。
她没有回答他的话,只是看着他,与他僵持着。
“这样吧,你戴个面纱出门。”
毕竟戴着黑色面具大家都会知道你是杀手暗雪。
他心疼她了,所以他想让她体验一日普通人的生活。
今天,她不是杀手暗雪,仅仅只是一个开心逛街的少女。
陆初雪大抵还是不想失信的,转身回房了,再出来后黑色面具已经摘下,戴上了面纱。
薄薄的面纱让她的五官略微模糊,仿佛在雾中,却又透着一股朦胧美。
白风清微顿,随后带着她上街了。
首先白风清在路边摊子看上了一对情侣剑穗,一青一蓝,倒也很符合少女的性子,于是自掏腰包买了。
少女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买。
倒没想到下一刻,一个青色的剑穗递过来,抬眸便见白风清笑道,“你不觉得你的佩剑太简朴了些吗?小酥糖,送你的。”
风吹过,少女发丝微乱,她怔住,白风清便十分客气地直接拿下她腰间的剑,替她将剑穗弄上去。
随后又将剑还给她。
陆初雪抿了抿唇,很不适应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,却也没有拒绝。
接着两人又往前走,经过一家胭脂铺的时候,大老远就听见老板娘喊道:“小姑娘等等!”
陆初雪顿了顿,用手指了下自己,询问道:“你叫我?”
“对啊,小姑娘这么好看,那位郎君要不要为她买胭脂呢?”
白风清失笑,果然吧,戴着面纱,只看眼睛也能看出陆初雪是好看的。
他便带着她踏入了店内。
她是不可能摘面纱尝试胭脂这类东西的,白风清也没准备强迫,就选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买了下来。
老板娘热情招呼着,还不忘对陆初雪低声夸奖付钱的白风清:“肯为女人花钱的男人定是值得托付的,且我看姑娘这美貌容颜,想必他还在追你吧?而且我注意了下,这位郎君态度谦和,的确还算不错。”
怎么还当起媒婆了?
陆初雪脸上泛起绯红,倒是比胭脂还要好看。
白风清却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拿了胭脂后便又带着陆初雪出了店,继续逛。
在路上时,却听到冰冷机械音突然冒出:“恭喜宿主,角色陆初雪好感度增至25,第一阶段任务已完成,奖励已送达,请宿主再接再励。”
白风清看了眼走在自己旁边的少女,忽然笑了下。
陆初雪莫名其妙。
“小酥糖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你想不想吃糖啊?”
陆初雪白了他一眼,无声回答了他的问题。
白风清也不在意,直接去旁边的店铺买了些酥糖,还拿袋子装着了。
他也知道陆初雪会在原地等自己,拿好糖便将袋子递给陆初雪。
“我不要。”
白风清低眸看着她,眉眼带笑,陆初雪倒也与他对视着。
片刻后,陆初雪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:“你到底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”四个字没出口,白风清已经将事先拿好在手心拆开包装的酥糖塞到她嘴里了。
她微顿,甜味在嘴里散开,她试探性地咬了下,酥脆可口。
“怎么样,味道不错吧?”白风清笑意不减,“小酥糖就该尝尝酥糖嘛。”
陆初雪没有回答,但选择了收下这个装满酥糖的袋子。
冰冷机械音再次响起,但大概是系统也有些疲惫的原因,竟然省略了许多字,简洁明了:“恭喜宿主,好感度增至27。”
白风清觉得有点好笑。
今天刷的好感度倒是比往常要多很多啊。
逛了许久,白风清终于累了,带着陆初雪准备回浮梦楼,回去的路上途径一个院子,竟是人迹罕至无人照料,却还生了些白山茶。
“小酥糖,你看,你最喜欢的山茶花,”白风清说着便摘下了一株,笑着递给她,“赠予你。”
“谁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了?”陆初雪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接了花。
白风清不想提竹林墓碑那件伤心事,只道:“我猜的。”
陆初雪正想说话时,一个红衣女子策马而来,她看向白风清,挑了挑眉,道:“这位小郎君看着十分俊俏,大当家要我带你回去。”
白风清脑子空白了一瞬间。
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?
不至于吧,修仙世界都没碰到这种事,古代大家都这么开放的吗?
要带他去当压寨夫君?
不行不行不行,白风清有些慌乱,赔笑道,“我不行的,这位姑娘可以另寻其他佳人。”
旁边的陆初雪轻笑出声,竟还看起了热闹,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。
白风清无奈,这女子看起来就武功高强,只好求助系统:“系统你别装死,你宿主的清白就靠你守护了!”
然而系统依然一句话不说。
白风清简直无语了,“系统,我要投诉你!随便抓人当宿主就算了,攻略对象还这么难,如今出事了还不管!”
系统依旧不搭理。
这时,红衣女子似乎才想起来陆初雪的存在,语气并无询问只是嚣张地通知:“我带他走,这位姑娘不会介意吧?”
“自是不会的。”陆初雪这般回答,倒还真应了白风清所想的最坏结果。
白风清叹气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,刚准备妥协,便见下一刻变故突生,陆初雪不知用了什么暗器惊了马,红衣女子被马带出老远才停下。
白风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,他的确没想到陆初雪会帮自己。
红衣女子气愤不已,下马后直奔陆初雪,陆初雪佩剑出鞘,还不忘将白山茶扔给白风清保管,她唇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。
“虽无人问津,但这也算洛阳城内,你敢如此张扬,是因为上面有人?”
那红衣女子洋洋自得,“正是,识相的还不赶紧将他交出来!”
陆初雪未答,忽然持剑攻向红衣女子,动作迅速,只能见一抹青色移动。
而红衣女子几招过后便落了下风,她急忙后退几步摆脱陆初雪,迅速道:“放过我,我不带他走了!”
少女扬唇,“浮梦楼王牌杀手暗雪刚才发布赏金通缉令杀你,我为何要放过此次机会呢?”
在陆初雪层层追击下,红衣女子终是不敌,已至重伤。
“你杀了我,晚堂寨会替我报仇的!”见陆初雪依然毫无反应,红衣女子几乎潸然泪下,看向白风清,希望他能帮帮自己。
陆初雪还真停了动作,也看向白风清,似乎想由白风清来定夺此女的生死。
“唔……我也想帮你啊,”看到貌美的红衣女子落泪,白风清倒没觉得不忍心,只道,“可是你们晚堂寨的劫匪都不是好人啊。”
听他如此说,陆初雪便痛快地杀了红衣女子。
身上倒没染上什么血,她便拿出手帕拭去剑上的斑斑血迹,然后扔掉手帕,这才接过白山茶。
“走了。”
之后一路上白风清唇角都是上扬的,语气也是开心的,后来陆初雪没忍住问:“不过是顺手帮了你一把,就这么开心?”
“是啊,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了个靠山。”
比系统那动不动没影的东西可靠多了。
陆初雪嗤笑一声,道。
“别高兴得太早,我这次来了兴致帮你,下次说不定就袖手旁观了。”
“我才不信呢,”白风清瞥了眼她手中的白山茶,笑道,“我们小酥糖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。”
陆初雪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,过了许久才淡道:
“白风清,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。”
“我的荣幸。”
风吹过,旁边屋顶上风铎轻响,而少女的心动亦是随之产生。
却又无迹可寻。
“恭喜宿主,好感度增至30。”
这会儿系统倒是又出现了。
“以及,宿主投诉无用,本系统已收到数不胜数的差评。”
白风清有点儿想笑,明明声音是冰冷的,怎么觉得系统也有点儿不耐烦啊。
看来之前数任宿主攻略陆初雪的道路上也十分艰难啊,同时也不忘压榨投诉系统。
“白风清,晚上出去报仇。”
少女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。
“晚上啊……不能等明天吗?”
陆初雪怎么和完成每日GDP一样,她不累吗?
她不累我都累啊。
“不行。”少女冷酷拒绝,随后进入浮梦楼,白风清这才发现已经回来了。
真·身累心也累。
不过,白风清倒是忽然记起来今天是花朝节。
其实,花朝节夜晚和她一起出去,也不是不行。
彼时白风清并未察觉到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。
不知不觉间,攻略进度取得成效的同时,他似乎也在被攻略。
白风清的喜欢,从怜悯开始。
随后便如洪水猛兽般,一发不可收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