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浸月已经走远，楚砚依旧一动不动。

男人的黑发凌乱，东方人特有的凌厉轮廓被阴影削得更显阴郁，此刻他尚且安静，如同死了一般，直至有人突兀开口：“——需要我帮你赶人么？”

莱恩戏谑的尾音在楚砚耳中炸开。

长腿哨兵懒散倚门而立，金发闪烁蜂蜜般的光泽，衬衣下绷紧的胸肌线条如同古希腊雕塑，苍蓝色瞳孔嵌在深邃的眼窝里，英俊且恶劣。

含笑的尾音在寂静中激起涟漪。

江浸月猛然驻足，精神触梢瞬时怒张成巨大的箭群。

他苍白的手指按在布满裂痕的诊疗台上，银色瞳孔泛起冷光，用比刚刚还要冷的声音淡淡道：“别乱来。”

这句警告分明是冲着莱恩说的，可江浸月却看向楚砚。

莱恩这时却突然直起身。

金发哨兵踏过满地玻璃碎片的声响刺得楚砚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对方迎着楚砚阴鸷的视线，故意贴着江浸月的脊背俯身，温热的呼吸拂过向导后颈时，楚砚听见自己牙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
他的喉结随着暴怒情绪上下滚动，他的眼睛缩成危险的竖线，此刻的他，像柄亟待饮血的刀。

“联邦的大英雄，军部最负盛名的S级哨兵楚砚——”莱恩拖长的尾音裹着轻盈的恶意，他歪头打量着敌人，指尖缠绕着江浸月一缕银发，在楚砚将要暴起的瞬间又轻笑着松开，“令尊没有再给你塞一个克隆人玩具吗？”

诊疗室中所有窗户突然齐齐爆裂。

楚砚周身散发骇人杀意，而莱恩似乎犹嫌不足，他突然拽住江浸月的手腕，这个动作让向导脆弱的腕骨暴露在楚砚的超五感中。

金发哨兵顺势俯身，拉过月亮一般美好的人儿，高鼻梁几乎贴上对方的耳垂，作战裤包裹的修长双腿交叠着，桎梏住江浸月。

“喂。”向导皱眉。

莱恩敏捷地后仰避开横扫而来的精神触梢，后脊撞上药品柜时顺势举起双手，嘴角噙笑：“投降投降，别用那玩意抽我。”

可一转头，在满墙玻璃药瓶叮当作响的震颤里，金发男人表情骤然一变，声音像毒蛇吐信：“他记不得事却会写沈星移的战术编号，你们军部的克隆技术真恶心。”

——接着又露出挑衅的笑容。

“你们军部的记忆操作技术……登峰造极……”

重拳破空的声音打断未尽的话语。莱恩偏头躲过致命一击，反手扣住楚砚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腕骨。两个S级哨兵的精神体在虚空中撕咬，黑豹的咆哮与雪豹的嗥叫震得墙体簌簌落灰。

拳脚交错间，楚砚掷出的手术刀闪着冷光，却在即将割裂莱恩咽喉的瞬间被更强的精神力定格在半空。

三个人的呼吸在凝滞的空气中交织。

江浸月银色的瞳孔倏地收缩，精神触梢化作无形的荆棘缠绕住两人，哨兵被迫停手，向导苍白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，往日温柔的眉宇间难得有了一丝暴躁：“要打出去打。”

“二打一，他没胜算吧？房子塌了刷我的卡啊。”金发男人调笑。

但江浸月没理他，S级向导竟然有能力让两个S级哨兵同时动弹不得，于是莱恩只能继续打嘴炮。

“你该庆幸他失忆了。”

“否则每当他想起你是怎么把他当作沈星移的替代品……”

楚砚的周身，空间正被撕扯成危险的漩涡。

黑豹愤怒地嘶吼，扑上前欲咬断敌人脖子时，却被狠狠甩开。

曾经只为他绽放的精神图景，此刻正为另一个哨兵筑起屏障。

楚砚几乎无法接收这个事实。他的精神兽长久地哀泣。

“这儿的冬天很冷，知道我们怎么取暖吗？”

这句话精准刺入楚砚最脆弱的神经。

见楚砚不说话，莱恩的兴致反而更高。

楚砚则犹如被抛弃的兽，熟悉的鸢尾香刺痛鼻腔——那是他的向导，那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，此刻正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。

“你也给我闭嘴。”

不知道江浸月用了什么办法，莱恩终于被迫消音。

而江浸月这样善良的人，总归是不喜欢看到一个人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。

他叹口气，对楚砚说道：“你总应该比这家伙成熟一点，以和为贵，好吗。”

楚砚没有反应。

江浸月松开对他的禁锢，楚砚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拥抱他，却在瞬间又被江浸月定住。

江浸月有些为难。

楚砚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陌生和疏离。

他对自己甚至没有什么恨。

哪怕在知道了过去的经历后。

楚砚绝望地想。

他连恨都不愿意给你。

你对他来说，什么都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