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砚在黑暗中睁开眼睛。

黑暗中，他被锁在磁场禁锢圈里，制式军装的纤维正在静电中一根根竖立。

“哨兵楚砚。”审判官的声音经过电子合成，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。他的黑色长袍下露出半截银灰色义肢，指尖泛着测谎仪的冷光。

楚砚喉头动了动，他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审判席。

“三天前，天穹空间站遭袭，你是否提前获知袭击情报。”

“否。”喉结在紧绷的颈部上下滚动。禁锢圈突然收紧，后颈的神经接口窜过一道电流，将谎言的可能性烧成焦灰。

陪审团互相对视，测谎仪并未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。

"被告人楚砚，你在天穹空间站执行防卫任务期间，是否对江浸月向导进行过强制精神标记？楚砚喉头动了动，陪审团中不少人露出惊呼，楚砚无视那些夸张的不可置信，依旧冷静地说：“结合热失控属于战场突发状况，根据《战时特殊条例》第……”

“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。”审判官打断他。

楚砚轻蔑地扯了扯嘴角，吐出一个是。

全场哗然。

"诸位请看，"监察员扶了扶金丝眼镜，"楚砚大校在剿灭虫族异种时故意关闭精神屏障，导致结合热失控后强行标记A级向导——这已经严重违反《塔区匹配条例》第三章第七条。"

审判席中央的老者转动电子笔，投影立刻切换到基因匹配局的数据界面。鲜红的"71%"刺痛了楚砚的视网膜，那是他和江浸月的信息素契合度，刚刚越过法定结合线。

"众所周知，S级哨兵与低阶向导结合会导致精神图景崩塌。"议会代表冷笑，"我们怀疑这次意外，是楚家为掌控第五舰队策划的阴谋。"

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。楚砚余光瞥见江浸月坐在证人席最边缘，向导服扣到下巴的禁欲模样，垂落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。

三天前这人咬着他肩膀哭喘的记忆突然涌上来，混合着雪松与鸢尾花的信息素在舌尖复苏。

在楚砚的余光瞥去的瞬间，数十台浮游摄像机也一并对准了证人席上的江浸月。

议会代表用优雅的语调陈述："这位可怜的向导被强行标记时，指甲里全是挣扎留下的血痂。"

全息投影放大他手腕的青紫。

"证人是否承认被强迫精神标记？"

审判长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，江浸月感觉到楚砚的视线烙在脊背上。

而下一秒，江浸月的意识又回到不久前。

他蜷缩在禁闭室角落，腕间的电子镣铐每隔十分钟释放一次神经脉冲。

议会特勤局的人刚给他注射完第四支吐真剂，腺体上的临时标记正在灼烧，楚砚残存的信息素像困兽在血管里冲撞。

"记住，你是因为恐惧才接受标记。"有人对他说。

"证人是否承认被强迫精神标记？"

见江浸月许久没有说话，有人用更大的声音又问了一遍。

"是的。”江浸月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，麻木地回答道。

观众席一片哗然。

江浸月的意识海正在崩塌。

精神图景里翻涌的量子云团裹挟着记忆碎片，在虚空中炸裂成苍白的星屑。

恍惚间他听见有人低语，那声音穿过议会厅穹顶的浮雕，像毒蛇缠绕耳膜：“楚家需要一场丑闻，逼他们交出第五舰队指挥权……”

"请这位可怜的受害者完整陈述——"

陪审席骤然亮起的全息投影打断回忆，某位议员正用怜悯口吻吐出恶毒词句。

话音未落，审判席传来金属扭曲的刺响，楚砚指腹抵着的合金扶手已凹陷出五道指痕，半金色瞳孔缩成危险的竖线。

被盯视的议员突然捂住喉咙，仿佛有实质化的精神力扼住了他的声带。

向导嘴唇微动，片刻后缓缓说：“我和楚大校的结合是……”

药物的作用和自我意识的挣扎在激烈对抗。

江浸月后颈的标记烧得他脑仁疼。

禁锢楚砚的装置微微出现裂痕。

“……是我自愿。”

江浸月说完，几乎虚脱。

全场再一次哗然。

"这不可能！监控显示是强制——"

"肃静！"

"你们没听见证词吗？"

此起彼伏的指控声里，楚砚忽然低笑出声。他向后仰靠的动作扯断颈间电极，飞溅的火星掠过半空，在议会元老们铁青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。

“请……江浸月抓住证人席边缘的指节泛出青白。精神图景溃散的嗡鸣中，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穿透庭审系统：“请让我回到……我的哨兵身边。”

在听到这句话时，楚砚瞳孔剧烈收缩。

当议会卫兵举枪的瞬间，裹挟着雪松与硝烟气息的暴风已席卷整个审判庭——那是顶级黑暗哨兵完全释放的精神威压。

昏迷前最后感知到的，是后颈临时标记处炸开的剧痛。楚砚接住向导的动作堪称粗暴，落在他腺体上的犬齿却带着迟疑，在下一秒轻咬上去。

向导痛苦的表情趋于安宁，楚砚转过身，冷冷看着一众表情各异的观众。

“闹剧该结束了。”

他冷笑道。